于林间沐阳

NOTE：非典型双家主，百年前的五条家主被降灵到五条悟身上的故事。

前文：01-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一点黑色的咒文浮在玉上，像融于山水画中的墨，五条指尖一触，便像惊扰的游鱼一般散开。

 

他捻起其中一支，岁月流转，这玉仍然晶莹透亮，不难看出它的主人曾经对它怎样呵护疼爱。

 

曾经的那个人怀着怎样的心情抚摸这冰凉的玉体？他翻转玉簪，整支簪子保存完好，唯根部尖处一点磨损，一点暗红沁入碧玉，像沉在清澈水中一点扎眼的尘埃。无论怎样擦拭都会留下的痕迹，像时光无法治愈的伤痛。

 

那日月色极好，透过蓝绿色的窗帘进入房内，整个房间如同沉在海底。五条手指顺着细长的簪子，仿佛进入镌刻在其上的时光。

 

伏黑惠抬头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五条的眼神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手上的动作好似抚上仇人的咽喉，下一秒就能痛下杀手，但又是那么轻柔，仿佛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一般。

 

纵然伏黑惠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一念的场合，还是被那绵绵杀意激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呆愣一下，木简砸到他脚上，他差点就要召唤玉犬防御。

 

但他很快发现这些细小的杀意没有目的地徜徉在空气里，很快消散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点伤怀和温柔。他一时忘了自己刚刚抬头要说什么，只是维持着手影的姿势看着五条。

 

现在的气氛很微妙，和最初那个夜晚暗含的刀光剑影不同，和白日他们自然平静的相处不同，五条家主不知道有多少面容，如今他展现出的是他这个鬼魂最正常但却被他掩饰而过的感情，是思念。

 

一个百年前的灵魂，纵然他生时强大果决，死后淡然通透，在此刻伏黑惠可以确信，他并非毫无念想。

 

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

 

他想起了谁？

 

“那是什么。”伏黑惠打破了沉默，视线移向他手中抓着的东西，又是玉簪，这件古董一样的漂亮东西最近几天在生活中出现的频率非比寻常的高。

 

“这个？”五条如梦初醒一般抬眼，他罕见地犹豫一下，似乎在想怎么解释才好，“礼物。”

 

伏黑惠这才发现五条身旁那个打开的精巧瓷盒，白丝绸上还躺着另一支玉簪，同样的色泽圆润，缀着颗漂亮的绿宝石，反射一点月光，晶莹透亮。

 

礼物？给谁的礼物？放在这种地方？若不是他们今天打开这木盒，这礼物岂不是永无见天日的那天？

 

而且伏黑惠能感受到那个瓷盒上还残留着一些禅院家主的咒力，是施加了与木盒一样的咒文，那为什么五条能打开他？禅院家主指定五条家主打开瓷盒？那为什么又要在木盒上施加咒文？他们俩不是同归于尽了？禅院家主身死之后留下这个无人能打开的木盒，在里面还藏了一个只能让五条家主打开的瓷盒？

 

礼物？一大堆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伏黑惠觉得自己刚刚经过命轮盘信息大量洗礼过的大脑被这些问题一搅，简直要过载了。

 

“谁的？”他呆呆地问。

 

“我的。”

 

你的？伏黑惠更加混乱了。

 

“不过现在是遗物了。”五条没什么表情地说。

 

礼物，遗物。我给你的礼物，如今变成了遗物。

 

我给你买了礼物，只是没有花，也没有你。

 

那日五条意外醉酒后说的胡话突然出现在伏黑惠的脑海里。

 

你怎么剪了头发？

 

隐忍过头，又太要强，责任压身，妄念吊命。

 

我们是关系很好的仇人。

 

你是接近他转世的存在。

 

为什么自己这么傻？就和五条悟从不掩饰和他的关系一样；五条家主也未曾藏过他对禅院家主的感情，每一次情绪波动，都是因为想到他，只是可念不可说罢了。

 

他突然知晓了隐藏在史书黑白无情文字之下不为人知的秘密，同归于尽一词下深藏的感情，当事人看透不说破，交给后世品味的却只有那血锈味的仇恨。

 

“我……”他不知该言语些什么，只是觉得此刻的沉默竟然让人如此难以忍受。

 

“怎么？”五条笑起来，像个制作精良的面具，刚刚他的感情流露仿佛只是伏黑惠的幻想，“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露出这种表情。”他手上把玩那支玉簪，就跟他每晚都会坐在床上，手指轻巧地把玩他从现代首饰店买来的那支一样，“让你知道也无妨，过去百年，不足为道。”

 

他语气轻松，仿佛说的是什么饭后闲谈。

 

伏黑惠沉默半晌，最后只言：“为什么？”

 

五条海蓝色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最后轻轻叹道：“倦了。”

 

这世间各有各的苦，你不懂他，他不懂你。

 

“我知道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伏黑惠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木盒。

 

他本想再就由命轮盘的事请问问五条，从木简得到的情报和五条说的基本属实，命轮盘的效力的确会因为强大的抵抗而减弱，以五条悟的能力，的确再过不久就能破解封印出来了。

 

但却还有别的疑点出现，即是命轮盘的作用，命轮盘不仅仅是降灵的咒物，它与灵魂的关系极其紧密，只要能够献出祭品，它可以对灵魂产生任何效果。再加上五条先前所说的，他是接近于禅院家主转世的存在，间接承认了灵魂转世一事的真实性。如果五条悟也是五条家主的转世呢？降灵不可能降下同一个灵魂。

 

他从一开始就对敌人的想法有所怀疑，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降下一个灵魂操纵五条悟的身体，如何保证这个灵魂会对他们言听计从？如何保证这个灵魂不会被最强咒术师反噬？

 

反对派的人再怎么蠢都不会实施这种最终结果可能会无法控制的计划。

 

他们原本想的应当是封印五条悟的灵魂后，再降下一个可以操控的弱小灵魂，从此获得一个好使用的傀儡。

 

可是他们的计划破灭了，从最初开始，他们不仅没能完全封印五条悟，而且这具身体还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五条占领了。如果五条不是因为降灵而来，那么他是如何出现的？一个灵魂能够拥有两个意识吗？如果是这样，在此之前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越是了解命轮盘，伏黑惠就越是不解，他看一眼仍然安静坐在地上的五条，却是不想在这种气氛下问他问题。

 

明日再说吧，身为钦定禅院家主转世的伏黑惠心情复杂，再加上五条悟有可能真是五条家主的转世，前世今生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情节竟然也会在现实中发生吗？

 

而前世的结果却是那样，即使五条大人再喜怒无常，行为诡谲，终究还是一颗人心啊！

 

伏黑惠走上前去拍拍五条的肩，走出房间，决定留给这位大人单独怀念的空间。

 

五条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伏黑惠的一系列举动。几天相处下来，他能感受到伏黑惠是个聪慧的人，经过刚刚木简的洗礼，他估计猜出五条的出现可能藏着些什么奥妙，不过从表情来看他并不能完全推测出结论，而刚刚确实有一瞬间是想直接询问他的。

 

他平时表情不算丰富，但在某些地方意外地直接，让他想起小时候的禅院惠。

 

他想着要是伏黑惠直接问了，他便会直接告诉他。

 

只是，他不禁露出个真心愉快的笑容，他走之前那张复杂的小脸，脑子里怕不是脑补了几万字情人反目的虐心故事，虽然事实的确相差无几。但他那张平时冷淡的眼睛里竟能同时产生好奇悲伤体贴等等情绪，让人觉得着实有趣，也让他久违地有了些许实在的快乐。

 

他把玉簪放回瓷盒里，抚摸那柔软的丝绸，却突然发现丝绸底下还有东西。

 

他收了笑容，莫名一阵心悸，把那张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是与丝绸一样的白色，但手感不同，像和服的布料。

 

纯白的和服，其上缀粉色的樱花。

 

他心脏咚咚跳着，竟像个十几岁见到绝世美女的毛头小孩，把那布料翻过来，熟悉的咒力铸就的文字覆在白布上，衬着那展露花枝的粉，像画一样。

 

「ごめんね」（对不起）

 

五条手一下收紧，把那小小的布料抓出深深的褶皱，他后槽牙咬得死紧，好一会嘴里冒出铁锈味，他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舌头咬出了血。

 

他愣怔一会，喃喃自语一句：“事到如今吗？”

 

他眼睛瞪到干涩，才想起来要眨眨眼睛，手紧紧抓上挂在腰间的命轮盘：“只剩明天了吗……”

 

然后无法自抑地大笑起来。

 

伏黑惠不知道五条为什么莫名其妙大笑起来。他赶忙过来拉开房门看看老祖宗又抽了什么风，五条挂着一个爽朗的笑容看向他，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了，五条大人？”他试探地问道，也许老祖宗思念过头已经疯了？他有点悲悯地看向五条。

 

“没什么，想到一些高兴的事情。”五条打哈哈。

 

“哦……”伏黑惠狐疑地看着五条的蓝眼睛，他猜测也许是因为今天过于劳累，导致五条有点精神失控，这么放肆的大笑，可不像一个家主所为，“五条大人如果累的话，今天就先休息吧？”

 

“嗯。”

 

第二天早上，伏黑惠醒来，手自然地往旁边一伸，所及之处却是一片冰凉。

 

他脑子一炸，往床那边一看，那块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睡觉的痕迹。

 

五条人呢？

 

他刷得一下坐起来，大脑当机背后冷汗直流，他犹记得昨晚他提议睡觉之后，五条同意了，两个人不一会就躺在床上。

 

他昨天接受信息过多，累得不行，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些天发现五条没有异动之后，他竟然就这么松懈了，一点防备都没留，他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去哪了？他能去哪？他想做什么？

 

伏黑惠暗骂自己太放松了，竟然真的以为这位老祖宗一点事情都不会惹。

 

他怎么懂他？

 

伏黑惠一掀被子，跳下床，急急忙忙穿衣服。

 

跑过冰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上面贴了个便条：我去赏樱花。

 

他扣扣子的动作凝滞了，一把抓下那张便条，头上青筋暴起，一忍再忍，最后把那张可怜的薄薄纸片捏碎，丢进垃圾桶，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现在不是花季啊啊！！”

TBC

NOTE：下章回前世！我的确在简介欺骗了你们（我有意而为之我有罪，五条家主不是降灵来的……

「ごめんね」（对不起）这个说法只对很亲密的同龄人才用的~